20110405清明节
4月5日,我国传统的清明节。印象当中我20多岁的人,扫墓次数却只有三次,有两次还是小时候因为抵挡不了我爹的甜品诱惑而去的,也不知道祖先有没有责怪我这不肖子孙。如果没有记错的话,应该是小学的时候出的政策,不能再使用土葬,统一使用火葬;不能再随便葬在一个山头上面,要统一搬迁到墓园里边。
也就是这一政令,当时各个打着“福泽后人”之类标语的墓园一个个的掘地而起。大规模的迁坟运动中,有不少的坟墓是没有人认领的,可能是亲人在远方没来得及回来,也可能是年代太久远,没能分清楚哪个是哪个,于是就没有乱认。想来也可笑,很小的时候,山坟绝对是小屁孩很好奇的地方,想进去探探险却又怕被鬼怪抓走,胆子大的孩子走进去的话,出来后绝对可以炫耀一个星期。爹娘告诫绝对不能走进山里边,不能在附近小便,不然的话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,可每次经过的时候又总是很好奇的要往山上看上一眼,然后迅速的闭眼转头,生怕被鬼怪盯上。
墓园出来之后,“山坟”、“乱葬岗”等词语是越来越少被人们所提及了。
下午来到了里水永乐墓园,人还是挺多的,虽然我们的习俗没有规定一定要在“正清”那天去扫墓,毕竟从四年前开始清明节也算是一个小长假了,人们有了一个专门祭拜祖先的假期,人们扫墓也就集中在这几天了,当然也会有人在其他时候再抽出时间来扫墓。天气也还不错,多云,算不算阳光明媚,但没有下雨总算天公作美,人们大多也是怀中缅怀先人、希望先人能福荫后人的心境而来,丝毫没有雨纷纷欲断魂的感觉。
为谁而扫幕?
范纯
我的曾祖父,我们这边叫作太公。太公是革命烈士,墓穴被安放在墓园的纪念碑下面。几年之前,我们还是到大沥公园的那个纪念碑祭拜太公的,因为正如纪念碑上面所刻着的“范纯,里水红旗村人,1927年10参加农民兵团,同年11月在大沥战斗中牺牲,终年32岁”,直到几年前才迁回里水。
除了这个纪念碑,和太公有关的就只剩下爷爷家里那个证明太公是烈士的证书了,也是十分陈旧的了,想来爷爷也十分珍惜这证书,将它表了起来,早年的时候会经常用干布擦拭,但慢慢的爷爷年纪大了,很多东西不方便做,或者说是有心无力了,这个证书也慢慢的封尘了。
没有太大的所谓自豪感,因为与太公暂时未曾一见,或许以后有机会吧(笑)。只是感觉到生活在和平的年代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,不用经历枪林弹雨、没有炮火,不会像太公那样,仅仅一个月,战争便结束了他正直青壮的生命,这样的人还有很多,我太公是其中一个,有的人甚至连姓名也没留下便因此而离开了这个世界。
郭三女
我的曾祖母,叫太婆或者直接叫太,村里的人叫她三太。和虚无的太公相比,太婆的形象则实在得多。小时候和现在不同,现在是父母上班,小孩往幼儿园里边放,以前则是父母工作,小孩留给家里老人带,放幼儿园托管也可以但农村人都穷不愿意花这钱,就留给老人了。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爷爷和奶奶不愿意带我和我哥,因为这件事和其他一些事情我娘一直和爷爷奶奶不和。
爷爷奶奶不愿意照管我和我哥,太婆就主动的向我娘提出照管我和我哥的要求。开始我娘不忍心太婆操劳,因为当时太婆已经80多岁了,但最后太婆仍然坚持她的要求。我娘一直视太婆为最大的恩人,在我娘最艰难的那几年,给予我娘最大帮助的,是太婆。
小时候,觉得太婆那满脸皱纹的脸很吓人,每每午觉睡醒,看到睡在旁边的太婆,我总会大哭起来,这时候太婆就得想办法哄我高兴。
我也经常骗太婆的钱,人民币改版了几次,目不识丁而且年老的太婆已经不能记住上面的面额了,只能大概看到1、2、5、10这些数字,有时候向太婆要钱,我就会很狡猾的将1元说成是1角,说“这是1角,就是这张”,然后太婆就会将钱塞到我手中,那时候1角可以买到一根冰棍,1元是一个相当大的数目。太婆年迈耳朵自然有点背,跟她说话要在她耳边很大声的说,如果在我作恶的时候有路人经过,看到这一幕,就会发出咭咭的笑声,这时候太婆就会发现不妥,将那1元迅速收起来,把1角塞给我。只是过了不久之后太婆又会分不清哪张是1元哪张是1角,我又可以继续作恶了。
有次太婆在照看我的时候,不小心弄破了头,血一直在流。我吓得哭了起来,路过的村民用烟丝帮太婆止住血,血是止住了,可我的哭声还没有止住,太婆看到我还在哭,一只手抚摸着我的头,一只手捂住烟丝,对外微笑着。长大后我知道用烟丝止血,然后要笑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
上学后,我们也搬到新房子去住了,我和我哥自然不用太婆照看了。那时太婆没事情做,喜欢在屋外的藤椅上坐着,晒晒太阳,有时一坐就是一天,也不知道在想什么,或许是在回味往事,也可能是干脆睡着了。有时候太婆也会慢慢的走到我们新房子看一下我和我哥,只是那时实在调皮,趁着太婆不注意,我们就往外跑然后把太婆反锁在房子里边。我娘知道后总会把我们揍一顿,说我们没心没肺将太婆当猴子关起来。
太婆晚年没得过什么大病,最严重也只是有两次不小心摔倒导致骨折,两次都是没多久就痊愈了。只是人总不能摆脱死亡,太老了就会死。太婆97岁那年终于离开了我们,前一天睡觉,第二天就一直没醒过来。
太婆走的那天,哭得最凶的是我娘,比任何一个和太婆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哭得都要凶。我爷爷说不给太婆买棺材只是草席裹起来的时候我娘亲坚决反对,向我爷爷骂道:你不买我买。太婆躺在棺材中,我娘拿起太婆的手,在我的脸蛋上摸了几下,叫我不要害怕,说太婆很疼我不会害我的,摸我几下是让太婆保佑我平安。太婆离开一段时间之后,家人说要找人扶占也就是俗话的“问米”,问一下太婆在另一个世界过得怎样。扶占的人说太婆在天上当了菩萨。尽管大家都知道这是迷信,但也就是求个心安罢了。
范齐
我的外婆,小的时候时候,觉得外婆家很远(现在步行也就大概半个小时左右),所以从来没有说主动去外婆家。从我娘的口中知道,小时候我生病的时候外婆都会第一时间走过来看望我,那条我要走30分钟的路,外婆大概要走一个半小时。
我们这有一个习俗,就是当家里最小的那个儿子或者女儿生日的那天,外婆就会带一些大米过来,广州话叫“挽米”,当中的意义我也不是太了解,有时候也会在我们家住上一两天。只是知道外婆这一做法一直坚持到她得脑血栓那年。外婆得脑血栓后行动不是很方便,调养了一段时间后拄着拐杖能走一段路,至于到我家那是绝对不可能了。
只是好景不长,过了一段不长的时间之后,外婆中风了。和其他大多数中风患者一样,外婆一到不起,终日只能卧在床上,慢慢的连话也说不了。那时候外公年纪也老了,不能独力照顾外婆,于是舅舅便请了一个工人来照料外婆外公的日常生活。那时候大家以为外婆只能留三到四个月。结果外婆一留就是三年,在我大四实习之前离开了我们。听到外婆离开的消息,最初是吃惊感到难过,但想想外婆像活死人一样躺了三年,离开对于她来说可能是一种解脱吧。弥留之际外婆拼命用手敲打床边,原来是要我们将她手上的玉镯戒子都脱掉。
外婆有抽烟的习惯,但从什么时候开始抽连我娘也不清楚。外婆很有爱心,外婆外公以前的日子也相当的难过,甚至是我娘要被迫辍学来放牛赚钱供两位舅舅上学念书的时候,外婆还收养了一个父母早死的孤儿,也就是我的姨妈。虽然在外婆离开后我娘还有舅舅们和这位姨妈决裂了,因为某些事情,当然这是后话了。
“人离逝之后就只能活在其他人的记忆当中了”,忘记了是在什么地方看的一句话了,然后还有想到了《入殓师》这部第81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外语片,有过生离死别的人都会为这部电影所感动。
后:4月4日出了一条新闻,墓地的使用年限是50年到70年,生为房奴死亦成墓奴,也不知道那些所谓的永久墓园是不是也是如此,难不成是百年之后各位先人还得面临具有中国特色的拆迁运动?